这时戎敬裁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水一边急匆匆赶来了。傍晚四少爷专程去前楼孝敬了他一听吕宋雪茄，据说是特制品，还亲自剪了给他点上，这种孝顺劲儿前所未有，令他甚是欣慰，一向在四儿子面前骂骂咧咧的他也温柔了不少。谁知没吃几口就睡过去了，要不是他的小姨太太一桶水将他浇醒，他定是要给睡到后半夜去。

“老爷老爷不好啦，结婚礼堂变成你老婆的灵堂啦。”这个小姨太太被他宠的厉害，在他面前向来口无遮拦。

他正要呵斥，忽然看见外面天黑，这个时候，不是四儿子拜天地、拜高堂的时候吗？我他娘怎么在这里？

想到四爷说今晚要解决那件事情，立刻叫声不好，龟儿子给老子喂了迷药！

接下去匆忙赶来还是晚了，礼堂依旧是披红挂彩，但中间赫然一张供桌，上面摆着乔氏灵位，下面排着火盆纸钱，可不是礼堂变了灵堂怎的！洋相已出，即便此时阻止也扭转不了什么了，再说四少爷的举动已经勾起宾客们极大的兴趣，不给他们解惑，恐怕传言更会五花八门。

戎老爷于是听天由命，看四少爷接下来如何进行。

四少爷扫视众人——军界要人、商界名流、学界巨擘、社会活动家、租界总领事、青帮大先生、梨园泰斗、某株式会社社长……今天当真是门户大开啊。

四爷道：“想必诸位都知道，一个多月前，寒舍发生了一桩变故，家母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歹人所害，凶手已经抓获，此人背后的势力今天也来参加婚礼了。”

此话一出，宾客们哗然，戎老爷更是大吃一惊，自从太太遇害后，他频频督促四爷抓凶，从未听说凶手已被抓获，现在看来，四少爷竟然连他这个做老子的都防范。

没错，凶手被抓一事确实是四爷有意不对外界公开的，包括家人也全然不知。

事实上，凶手早在事发当夜就找到了。那天傍晚，乔氏遇害后，四爷他们小团体开会对是否灭口皮二产生分歧，散会后四爷反复琢磨皮二对事发过程的陈述，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母亲当时用利刃扎中过凶手或者划中过凶手。

乔氏藏在沙发扶手缝隙处的那把利刃上有剧毒，与人体血液相遇致死率百分百且致死速度迅疾，不超过三分钟。当时事发突然，刀刃在四爷回来前已被人们踩过，上面杂沓着泥土和脚印，看不出是否有血迹，加之四爷忙于安置母亲尸身，故而没有及时下令搜府，直到开完会分析皮二的陈述言辞，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个，立刻拿着手电筒到公馆各处查看，不出意料地在后花园电网墙下的草丛里发现一具尸体，闵管家辨认发现此人是常来府上送菜的菜农，年纪三十岁上下，和赵妈打过几次照面，因此赵妈在被杀时喊出‘是你’二字。凶手后背被利刃划过，经尸检确认毒性和乔氏刀鞘里的一致，因其中毒三分钟左右就已在院墙下毙命，所以不论他是否听到皮二对金鹤仪身份的质疑，都不可能把这个秘辛传出去，因此金鹤仪身份暴露的危机可以解除。七人小组松了口气，但对皮二的去留仍存分歧，四爷料到他们会选择灭口，于是后半夜将皮二送到小公馆月儿卧房……

事情本是给人不留后患的感觉，但之后不久，四爷发现利刃毒性全部消失。

这一点引起四爷怀疑，因为那柄利刃上的毒药性烈，用过一次后还会有余毒，可现在毫无毒性，说明该刀至少杀了两个人？那另一具尸体在哪里？

可太太只来得及杀一个人，那么由此推论，当时除了太太、皮二、赵妈和凶手之外，至少还有一个人……

这个发现又让整个事情变得扑朔迷离，是谁用这柄刀再次杀了人？杀的是谁？一柄刀杀了两个人却只找到一具尸体，另一具尸体去了哪里？菜农到底是不是真凶？带走另一具尸体的人是谁？

四爷猜测，之所以用同一柄刀，一定是为了隐藏真凶，那么菜农一定不是真正的凶手，而是这柄刀杀的另一个人。至于杀了菜农的人，一定是发现了凶手的尸体，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让凶手的身份暴露，所以杀了菜农顶包，并把真正凶手尸体带走。

想来能在荣公馆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一个人并藏匿一具尸体，对方一定是戎公馆的人，且在戎公馆生活许久。

看来，戎公馆有一枚老棋子啊……，会是谁呢？

这也是他明明找到了凶手，却连家人都没告诉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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